潛水聖地──西巴丹的永續之道

鄭明修/中央研究院生物多樣性研究中心研究員

西巴丹島（Sipadan Island）在1917年馬來西亞公告為海龜自然生態保護區，千奇百怪的海洋生態，豐富的海洋生物與珊瑚礁，孕育出種類繁多的熱帶魚群，梭魚群盤旋奇觀、六帶鰺魚群風暴、隆頭鸚哥上班啃珊瑚，綠蠵海龜是到處可見，甚至於偶爾會看到白鰭鯊魚、豹鯊、龍王鯛等出現，曾被旅遊雜誌票選為世界潛水第一聖地，至今盛名仍存，其永續之道為何，值得我們借鏡。

西巴丹如同信奉穆斯林教的人一生一定要去麥加，每個會潛水者一生一定要去朝聖的地方，雖然從1999~2017年間我已經去過四次，然而潛過十多個國家仍以西巴丹最令人懷念。已故著名海洋學家雅客、庫斯托(Jacques Cousteau)是水肺潛水(SCUBA )的發明者，在1989年到西巴丹探索之後說:「現在我們發掘了未被破壞的藝術珍品(Now we have found an untouched piece of art.)」，將西巴丹形容為一件完美無瑕的藝術品。庫斯托在西巴丹拍攝的《婆羅洲:海龜之魂》(Borneo：The Ghost of the Sea Turtle)，把西巴丹的美推向全世界。

▍厚唇石鱸一副憨厚樣十分可愛，完全不怕人

▍龍王鯛亦十分常見，但是體型偏小，牠們最大體長可達229公分

▍獅子魚展鰭翅悠游模樣亦十分討喜

面積0.04平方公里超過3,000多種魚類

　　西巴丹(全名Pulau Sipadan)，地理位置在婆羅洲東北部外海，屬於馬來西亞沙巴洲，位於北緯5度，海水終年維持25~30℃，氣候宜人。這是馬來西亞唯一的海洋孤島，從海底升起約600公尺，在水底就像一根巨大煙囪，露出水面面積非常小，只有0.04平方公里。儘管步行只要25分鐘即可環島一周，但海島孤懸在深海可吸引著各種來自漆黑公海的海洋生物，其種類數量之豐富令人驚嘆。湛藍透徹的海水環繞著西巴丹島，讓這個小島擁有世界級的明星物種，吸引全世界潛水愛好者不斷前來朝聖。

▍綠蠵龜是西巴丹數量最多的海龜

▍隆頭鸚哥魚每天清晨集合後一起出發覓食

　西巴丹附近水域超過3,000多種魚類，最大特色有：(1).數量眾多的海龜（綠蠵龜和玳瑁），有時潛水一次可以看到的海龜數量有20多隻，比在台灣潛水一年看得到的還多，幸好近年來小琉球保護綠蠵龜後數量有顯著增加。(2).以石珊瑚為食的隆頭鸚哥魚（Bolbometopon muricatum），算是當地最具特色的居民；通常天未亮潛水客就要搭船從馬寶渡假村出發，去看著名的隆頭鸚哥起床「早點名」，牠們清晨會集合後一起出發去覓食，最大體長可達1.3公尺，四、五十尾達1公尺的大魚成群排隊出動，張嘴露出森森白牙，氣勢懾人，其族群數量是目前全世界已知最多的一群，晚上回到固定睡覺的礁洞休息，像是公務人員早出晚歸，很有規律。(3).旋風般的龐大梭魚（Barracuda）群，常出現在Barracuda Point潛點，數以千計聚集，令人嘆為觀止。(4).數千尾六帶鰺(Jackfish)聚集在一起形成魚風暴般，幾乎百看不厭，也是水下攝影者的最愛之一。(5).其他色彩艷麗的珊瑚魚類、豹紋鯊、白鰭鯊，甚至是水族館內的鎮館之寶級的鯨鯊都能看得到。

▍燕魚數量比以前少，可能分散到各潛點

▍龍蝦在白天群聚在蝦洞內，夜間才出來覓食

▍白鰭鯊算是西巴丹最常見的鯊魚，每次潛水必見

▍豹紋鯊過去在西巴丹偶爾可見

從上述明星級海洋生物，加上數百種綺麗珊瑚，在在吸引世界各國潛水愛好者來到西巴丹「朝聖」，悠游其中，宛如置身Discovery或是National Geography頻道的神奇影片中。但是目前已不再人人可隨時上島，從2004年起西巴丹被嚴格保護，島上不再提供住宿，每日限量潛水人數僅120人，要由附近合格12家潛水店預先申請上島，每人再繳交46元馬來幣(目前1元馬幣(Ringgit)約兌換新台幣9.7元)，而且還要上岸簽名，至於搭潛水客快艇也要領旗子插在船上，方便管理識別。因此想探訪西巴丹的遊客只能留宿在附近的馬寶島（Mabul Island）或卡巴萊島（Kapalai Island），這2個島位於西巴丹略北，離婆羅洲的仙本那(Sempora)約30公里的大陸棚，位置與西巴丹大致呈三角關係，搭船到西巴丹船程約20分鐘。所以潛水客數的總量管制，確實是降低人類對海洋生物的干擾，尤其是不可帶手套，也不可觸摸任何海洋生物和珊瑚，由導潛負責監看，大大降低破壞珊瑚礁生物，此乃值得我們學習管理的永續之道。

▍桌形軸孔珊瑚下是中型魚類最愛棲息之處

▍六帶鰺魚群風暴圍繞潛水客，讓人類顯得渺小

王權歸位浴火重生

　　婆羅洲大部分土地分屬印尼和馬來西亞，西巴丹的位置就在兩國國界延伸線附近，主權歸屬一直是兩國爭執不休數十年的引爆點。1962年馬來西亞率先在西巴丹島上建了燈塔，這是國際間搶無人島最佳手段。2002年國際法庭終於將西巴丹主權判給了馬來西亞，對於西巴丹的生態環境永續發展，毋寧是個好消息。

　　西巴丹的歷史記載，婆羅洲從1983年開始開發西巴丹的潛水活動，但是真正打開西巴丹的世界之窗，要到1989年庫斯托拍了《婆羅洲：海龜之魂》後，西巴丹經大師認證後，聲名遠播，觀光事業大爆炸，隔年這個0.04平方公里的小島沙洲上，開了5家休閒渡假村。我第一次是在1999年上島就住在島上，每天潛5支，若加夜潛可以潛6支氣瓶，島上每天超過200人潛水，再加上其它島的潛水客，大量遊客和潛水人造訪遠遠超過西巴丹島生態環境的負荷，對環境的保護遠不及破壞的程度。特別是有研究人員監測綠蠵龜上岸產卵的數量逐年減少。庫斯托對這片海洋原始生態的讚嘆，卻招致毀滅性破壞，這是庫斯托(1997年辭世)生前萬萬沒想到的事。

▍潛水看到休息的海龜呈慵懶狀，牠們在西巴丹海域好像沒有天敵

▍體長可達1公尺千尾梭魚群在水層中盤旋十分壯觀，這也是潛水客最愛看的魚群。

　　1996年一個熱帶風暴襲擊西巴丹，如同雪上加霜摧毀淺層珊瑚，而且渡假村所排放的廢水更嚴重破壞珊瑚重生的環境，這個被譽為未經開發的海洋處女地，短短幾年已經殘破不堪，當時已實質佔領(只有派2個兵巡邏)的馬來西亞政府，隔年宣佈西巴丹為管制區，並限制每日登島人數，不過這個規定卻沒有嚴格執行，對其生態浩劫並沒有多大改善。

　　2002年國際法庭將西巴丹歸屬判給馬來西亞，也許是西巴丹浴火重生一個重要里程碑，名正言順掌管西巴丹的馬來西亞政府，花了2年時間展現經營管理魄力。2004年宣佈2005年底以前要移除西巴丹島上所有硬體設施，遊客不得再住宿島上，並在該年底將西巴丹島劃設為海洋保護區，並且嚴格限制每日上島觀光人數。再加上菲律賓恐怖份子曾上島挾持觀光客事件，目前島上已派十多人軍隊，架設輕機槍駐守，保護生態也保護觀光客。

▍玳瑁嘴型較尖，常見其挖掘珊瑚碎枝找尋食物

海海相連永續行動不限一海一洋

　　這幾項管理保護措施已帶給西巴丹生態喘息重生的機會，2017年10月我再度造訪，發現島上除了一間軍營和兩座潛水客休息涼亭之外，其他海岸已無任何人工設施，樹林再度茂密生長到海灘上，遊客只能在休息處不可以到其他地區，儘管種種限制讓遊客覺得不方便，但若了解其過往歷史，應該就沒有什麼怨言。特別是我幸運能有2天潛水都申請到西巴丹，該看到都有看到就覺得不虛此行。只是隔天潛水被安排在馬寶島附近，就發現很多海漂垃圾和超多水底垃圾，令人驚訝害怕未來是否會直接影響到西巴丹生態環境；也許在從海上有軍艦巡護和到處林立的告示牌，都是在守護西巴丹海域生態的永續；並且從當地從事水上活動的潛導都能舉手投足珍惜海洋生物的態度上，希望未來能更加小心維謢這個難得的世界珍寶，讓海洋的永續觀念與行動能擴展到世界各地。